
這趟旅途若有那麼一點沾得上刻苦耐勞背包客之名,便是乘跨夜二等艙火車從曼谷到南方大城Surat Thani--全程約600公里費12小時,可從Surat換船到Samui或是走公路至Puket。何也?你自己去坐便知道了。
對一個成長於從北到南最遠不過五小時的海島小民而言,「長程火車」,「臥舖」,「特快車(express)」簡直是充滿意象的字眼--->方窗外是綿長的鐵軌向天涯鋪去,列車駛過平交道時叮叮作響,繼而轟隆隆行過莽莽叢林,滑過冷冷的月亮光,也許在車廂與車廂的甬道間和一個陌生人脅肩而過,不過是幾秒的相互退讓,也能敘出一段萍水相逢,疾疾前傾的速度感,構成適合墜入愛情的危險角度....以上是007上身併發愛在黎明破曉時的思春病。
真實情況是: 首先,特快車絕不能誤點,要不然情報員會來不及逃走,萬一還誤點了一個鐘頭,龐德女郎可能還會被晃來晃去的車站警長懷疑是落翅仔上車賣春,遭到強行驅離,加上速度超慢,會讓007含恨錯過威尼斯的面具派對。再者,二等艙南行路段上的乘客非常本地化,鮮少有闇熟英語者,不能跟Jessy一樣隨意搭訕看上的泰妹 ,除非你剛好學過SAWADIKA中級以上的泰語課。就這些不爭的事實,泰國國鐵讓我徹底從「東方特快車」的春秋大夢中猛然驚醒,揉揉眼睛,看清了我周遭的環境:明顯電力不足的日光燈管營造出悲慘的氣氛,配上黯淡破舊的假皮沙發,對應著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,備有冷冰冰懸空鐵床架。我和友人四目相交,洩漏出了我想要跳車潛逃的企圖,無奈這是我們此時唯一的選擇。
坐定後,一名帶著喜感的阿伯趨前向我們哇拉拉落泰語,不知道是我們生來便有阿泰的氣質還是微笑太有誠意,阿伯自彈自唱半天仍不覺異狀,我只好歉然說道sorry...Idon't,語未畢,阿伯迅速地切換到英語模式,說得一口泰式英文(就是省略全部的S,以及結尾語調全部上揚「yea! it'z secon gla! 」(yes, it's second class)見我們一頭霧水,末了他又秀出一塊紙板,上面密密麻麻用英文寫滿了乘客須知,上面的語法跟拼字讓我強烈懷疑這是他個人作品,沒關係,看得懂就好,況且我們台鐵上找得到幾名能說寫英語的服務員?約莫九點這位先生便幫乘客鋪床,爬上爬下很是勤快俐落。
我盤坐在白床單上,前廂是一對荷蘭情侶,光頭肌肉男跟穿著泰式燈籠褲金髮妹,那一定是她在Chatuchak的戰利品。光頭男試著跟一旁的泰妹攀談,她應該知道自己很漂亮,Latte膚色,濃密的長睫毛巴眨巴眨的,回應了幾個英語單字便吃吃笑了起來,很有幾分調情的氣氛了,金髮妹仍不以為意,相安無事在舖上玩棋,亦不搭理他們。行進中的列車有搖籃的效果,很快就昏沈睡去了。不知道這些熱帶國家的子民是不是覺得冷氣越強越舒服,買了車票就要吹夠本,夜裡凍得簌簌發抖。
清晨醒來,窗外離城市極遠極遠了,出現一片廣漠的平蕪,遠方有丘陵緩緩流轉,窮目之外只有閃爍的光點,像是曝光後模糊了邊界。家戶相隔得很遠,隨意在一處搭起小寮便據地維生,沿路可見植披混亂的檳榔樹,椰子樹,氅著大破布般的葉子蔭蓋一些家禽家畜,比方說牛。
友人從上舖爬下,見我看得如此專注便問:「有何新發現?」「有,有三種牛,黃色的,黑色的,白色的。」「然後呢?」「白色的都不會動,好奇怪。」「妳有病啊,一早就胡言亂語。」「真的,你看。」我企圖指認窗外的牛群,忽有一頭立在村口的白牛雕像迎面而來,揚著前蹄,晃眼而過。我頓時傻眼,倒是笑岔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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